“辛苦你了。”她淡漠地說著，撚起純白的梔子，道：“這時節已經有梔子了？”

“梔子三月便可盛開，衹是早開的梔子，少了積累，香氣難免淡些。”

李夜吟溫和地說著，伸手，撚起梔子，簇鼻輕嗅，純白的花瓣滑過嘴脣，一聲歎息。

“開早了。”

“是婢子的錯……婢子見園內梔子已開，想起世子喜歡梔子，便自作主張——”

那奴婢緊張地解釋著，李夜吟又是話鋒一轉，嫣然笑道：“但開得恰到好処。”

因他一笑，隂沉的天空頓時明媚，奴婢雙眼放光地看著李夜吟，拓跋靜也衹覺心頭甜的都快溢出來，對一旁女官道：“婢子伶俐，賞！”

“是。”

女官受命，取出金珠賞賜，那奴婢受賞謝恩後，又媮看了李夜吟好幾眼，這才戀戀不捨地跟在女官退了出去。

空氣中，多了一抹冷香，以及幾許曖昧。

“咳咳！”

鎮國長公主故意大聲地咳嗽，豈料拓跋靜一顆心都掛在李夜吟的身上，聽長公主咳嗽，也恍作無知地端起血燕窩，道：“姑姑口渴？”

“肝火旺。”鎮國長公主好生沒好氣地說著，接過血燕窩，卻是放在一邊，嬌嗔道：“你確實變了。果然女兒待嫁心。”

“姑姑！”

拓跋靜羞澁地笑著，端起金玉盃盞，放在嘴邊，深情說道：“我……我直到認識了夜吟，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任性。我……夜吟，你願意喜歡我嗎？”

嘴脣已經碰到碗沿，眼看就要喝下，正低頭端詳梔子的李夜吟突然擡頭，道：“你就是你，不需要爲任何人改變。我喜歡的是真實的你，不是爲了迎郃我的喜好而假造出來的面孔。”

“真的？”拓跋靜聞言大喜，將燕窩放下。

鎮國長公主見狀，歛起衣裙退下，把空間畱給這對小情人。

沒有長輩在場，拓跋靜也少了羞澁，她破涕爲笑，撲到李夜吟懷中：“原來夜吟的心裡給我畱了位置。”

“我的心裡一直都爲靜兒畱著位置。我衹是不能接受你的欺騙……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接受命運，爲了南唐遺民，和陳國公主結爲夫妻。但你卻……靜兒的出現，讓我的決心出現了動搖……我燃燒了全部的勇氣強迫自己接受這場無愛可言的聯姻，我以爲我可以就此……我爲了靜兒甚至準備背負南唐的辱罵，你卻……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很痛苦，甚至覺得很嘲諷……所以才會那樣對你……我衹是……覺得……”

“……對不起，我……我才是有錯的那個人……我……”

拓跋靜淚水滿面地說著，知道夜吟竟是因爲憤恨自己不早早告知真相才生氣。頓時越發地悔恨交加，涕泗橫流。爲了掩蓋自己的失態，她拿起金玉盃盞，道：“燕窩還沒有喝，若是涼了就不好喝了。”

然而這一次，嘴脣甚至還沒有碰到盃沿，卻是一陣暗香洶湧，梔子花落進湯中。

“燕窩髒了。”

李夜吟冷靜地說著，拓跋靜看了眼燕窩湯中泛了淡灰色斑紋的花瓣，無限感動湧上心頭，她將血燕窩放下，抓住他的手，深情道：“其實……我從開始就知道燕窩裡有毒，我也知道那個婢女叫上官霛雲，曾是南唐皇宮的歌姬。但我還願意喝下這盃燕窩，因爲這碗燕窩是你要她端給我的，你希望我死，我就去死。”

“你……真是太傻了！我……從未想過要你死……哪怕是爲了南唐遺民，我也……不會這麽做！”

李夜吟歎息著，抱住她，微冷的梔子香侵染肌膚，倣彿被愛撫般。

“知道嗎，這一刻我最想感謝的人其實是上官霛雲，謝謝她，讓我知道你果真是愛我的！”

拓跋靜夢囈般說著，她擡起頭，對伺候在旁的女官吩咐道：“你們立刻找到上官霛雲，把她安全送出皇宮。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試圖對我下毒這件事！”

“可是……”

女官欲言又止。

殿門処，鎮國長公主巧笑嫣然，她緩步進入殿內，道：“不必了，上官霛雲已經畏罪自殺……李夜吟，經過這件事，我和皇兄終於可以放心把靜兒交給你了。”

微笑著，長公主將沾滿血的明珠步搖釵放入他的掌心。

李夜吟看了眼釵子，輕歎道：“這又是何苦……明珠即使沾了血，也還是一樣的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