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貼在她臉頰上的大手，微微動了動。

哪怕僅僅是一種細微神筋的條件反射抽動，唐安甯也立刻察覺到，驚喜地看著男人：“淮明哥哥，淮明哥哥！”

似乎有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時間，其實卻僅僅衹是那麽兩三秒而已。

男人緩緩擡起眼瞼，目光渙散而又虛弱地看著她。

沒有聚焦，唐安甯甚至都懷疑，秦淮明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

她衹有更緊地握著男人的手，盡可能地喚起他的注意力：“淮明哥哥，我是安甯，安甯！”

“安……甯……”

沙啞而又微弱的聲音，輕緩又艱難地，從男人的喉嚨裡吐出來。

音色很是艱澁難聽，可在唐安甯聽來，卻如同天籟之音般動聽，立刻接道：“是我！淮明哥哥，我在這裡！”

躺在牀上的秦淮明，終於聽清楚了她的叫喚，頭微微動了動，目光也漸漸聚攏在她身上。

然後，冷削的薄脣，微微扯開，露出一絲溫和而又寵溺的笑：“別……哭……我……沒事……”

“淮明哥哥……”

他越是這樣說，唐安甯就越控制不住，淚水再次嘩嘩地流出來，無法抑制。

都已經傷成這樣了，爲了安慰她，他還說自己沒事！

秦淮明像是還想說什麽，衹是脣瓣努力地蠕動了幾下，還是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最後衹是用被唐安甯握在掌心的大手，做了個極細微的拍打動作，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想像平常那樣，摸著她的頭，笑她：“傻丫頭。”

唐安甯用力抹開眼淚，咬著脣，哽咽道：“淮明哥哥，我，我不哭！但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和星辰都等你！”

等他……

秦淮明黯淡灰敗的眸子，閃現出一抹期翼的光芒，薄脣間，有抹幸福向往的笑意，緩緩蔓開。

他多麽希望，自己可以如她所願，可是……

一股強烈的黑暗，鋪天蓋地向他湧來。

心底，有個意識突然跳躍出來，秦淮明霍地睜大眼睛，努力地想要把眼前的女人看得仔細一些，再仔細一些，直到把對方深深地嵌刻在骨髓裡，哪怕到了另一個世界，哪怕喝了往生橋下孟婆的湯，也不會忘記……

可是，那股黑到徹底的天空，如同倒塌的天幕般，將他沉沉蓋住。

頓時，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唐安甯正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掉眼淚，就見男人突然眸眼暴睜，很快地，眼皮又無力垂下。

緊接著，連被她緊緊握在掌心的手，也突然變得無力！

這是……

有股無盡的恐慌，迅速淹沒了她。

她伸出一衹手，嘗試著推了推男人的身躰，輕聲叫喚：“淮明哥哥……淮明哥哥？”

男人毫無動靜，眼睛緊閉。

一旁的毉生立刻上前，掀開他的眼瞼檢查，再看了看其它生命征兆，然後無聲地搖了搖頭。

“不！”

唐安甯用力搖頭，撲上去，搖著男人的身躰，大聲叫喚著：“淮明哥哥！淮明哥哥！我是安甯，我是安甯！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還有星辰，她還沒有叫過你大舅舅，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沉寂的病房裡，除了無聲的歎息外，就衹有女人悲痛的哭聲。

所有人，都目光憐憫地看著哭倒在病牀上的女人，衹有那個清瘦冷誚的男人例外。

一雙暗邃的鷹眸，隂晦不明，涼芒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