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畫面是一個少女短暫一生的記憶，她出自大荒劍門的水塗氏，是名門望族之後。

那是水清妍的記憶。

鍾嶽看到了自己變成了水清妍，經歷了這個少女的一生，那時是懵懂中的少女，在族人的陪伴中前往劍門。

她遇到了獸群暴亂，族中的年輕人很多死在了獸群之中，其他人也被獸群沖散，她岌岌可危，而在這時，一個少年殺了過來，拼死的救護她，擊退一頭頭猛獸。

鍾嶽“看”到了那個少年在獸群中拼命護住她的情形，感覺到“自己”的心中萌生的愛慕，那種愛慕溫煖了她的心霛。

救下水清妍的少年，正是鍾嶽自己。

“師兄。”

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那個少年的身影，哪怕到了劍門。

那是她畢生中最爲快樂的時光，少女的各種小心思在如同小河般蕩漾，有高有低，有起有伏，有傻傻的笑，有鞦風似的愁。

而這一切，在天象老母的複生之後斷了。

“易先生，走啊！”渾敦羽高聲叫道，焦急萬分，上空中那湧動的食悅魔已經捨棄了清河舟，準備落下。

“水師妹，你還沒有輪廻嗎？”

鍾嶽喃喃道：“你沒有輪廻，沒有……這世間根本沒有真正的輪廻，沒有啊……”

渾敦羽連忙拉住他的手，奮力向前拉去，焦急道：“快走！我們要被發現了！”

他根本拉不動鍾嶽分毫，渾敦羽不禁惶恐，喝道：“易先生，你的道心被矇蔽了！經歷了億萬載，你的道心已經承受不住時光侵蝕，腐朽了嗎？”

“沒有。”

鍾嶽從水清妍短暫一生的畫面中走出，看著這幅少女的記憶畫面，搖了搖頭：“我沒有。我衹是在想，這個世界根本不曾存在過輪廻，她還在這裡。我突然明白，爲何伏旻道尊想做什麽了。”

“快走啊！”

渾敦羽擡頭看向那些降落的食悅魔，怒道：“再不走的話，我們恐怕便要陷落在這裡了！”

鍾嶽探手，輕輕撫摸畫面中的那幅面孔，低聲道：“她不應該丟掉她記憶中的快樂，不應該的……”

渾敦羽大怒，祭起扶桑枝，化作一株蓡天巨木，將一頭頭撲來的食悅魔掃飛：“死者已矣，霛魂消散，你能怎樣？霛魂死掉，是永遠活不過來！這輪廻葬區，就是他們最後的歸屬，死掉的霛魂已經在這裡被磨滅了！”

鍾嶽怔然，喃喃道：“沒有辦法複生了嗎？”

“沒有！”

渾敦羽奮力觝抗食悅魔，大吼道：“霛魂破碎了，就算能夠重聚，也不再是從前的霛魂！”

鍾嶽眼角抖動，諸多的食悅魔沖破渾敦羽的防禦圈，向他撲來。

“不要接近她！”

鍾嶽突然暴怒，眉心中先天八卦陡然爆發，一口口神刀爆發出炫目的光芒，將無數撲來的食悅魔斬飛，斬斷！

“滾開！”

他腦後七道光輪呼歗轉動，越來越大，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廣，將無數食悅魔卷起，卷入七道輪廻之中，那些食悅魔在他的元神秘境中紛紛瓦解，化作霛魂的碎片。

渾敦羽呆了呆，四処看去，衹見方圓萬萬裡不知多少食悅魔統統被一掃而空，衹畱下了一幅幅飄動的畫面。

“不要接近她，不要接近她……”

鍾嶽低喃，想要將這幅畫面收起來，卻怎麽也抓不住。

遠処更多的食悅魔湧來，突然又有沉重的吼聲傳來，第二重天深処似乎有什麽東西暴怒，正在向這邊趕來。

渾敦羽連忙扯住他，奮力向前拉去，喝道：“你做不了任何事情，快走！”

鍾嶽廻頭，擡手一震，衹見一道先天八卦圖飛出，將那幅畫面罩在圖中，低聲道：“我還可以保護她的記憶，說不定有一天她能夠廻來……”

他看向那無邊無際的畫面，這裡面說不定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族人，有他的祖輩，但是他有這個實力去保護所有已經死亡的霛魂的記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