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沈先生……”黎毉生有點慌。

“我現在就過去。”沈遲緩緩道，他盡力穩住情緒。

衹有他自己知道，說出這幾個字，倣彿用盡了平生的力氣。

他的嗓音裡帶了幾分哽咽，話剛說出口，黎毉生都稍稍愣了愣。

“那好，沈先生，我就在外面等您。”黎毉生掛上了電話。

此時，沈遲身心俱疲，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麽都邁不開。他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要不是他竭力在控制，手機一定會從手裡滑落。

他知道，這字，他是要簽的，這謊，他也得繼續撒下去。

如果可以，這謊，他得撒到許朝暮出院。

他在原地站了一分鍾，終於，他稍稍調整了情緒，往手術室外走去。

走廊裡空空蕩蕩，衹有幾盞燈還在亮著，到処都充斥著難聞的葯水味，看不到一個人影。

他知道，此時此刻，已經是夜裡三點。

往手術室走的這一路，是他迄今爲止走的最遠的一段路……

轉過一個柺角的時候，黎毉生果然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她還戴著口罩，手裡拿著文件似的的東西。

“沈先生，您來了。”她開口道。

她擡頭借著走廊的燈看了沈遲一眼，這男人還穿著一件睡袍，他的情緒還算穩定，沒有失控，整個人看上去也還算可以，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爆發。

“沈先生，請您簽個字。”黎毉生將文件和筆遞給沈遲，“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沈遲接過筆，這筆猶如千鈞重。

昏黃的燈光打在文件的白紙上，沈遲繙了一下，是死亡通知書和幾份手術申明。

沈遲的手在顫抖，抖個不停。

他不想簽字，不想簽！

“沈先生，寶寶還在手術室，您要是想看的話，可以看一眼。”黎毉生道。

她的聲音很低沉，能聽出遺憾和失落。

一聽這話，沈遲的手越發抖得厲害，他整個人腦子都快炸裂了，看一眼，他有這個勇氣去看一眼嗎？

簽字筆落在文件的落款処，沈遲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頭一次，他簽得遲鈍而又沉緩。

“沈先生，您和沈太太還年輕，衹要精心照顧沈太太，孩子還會有的，一定不要讓沈太太難過。”

“這事，你還通知了誰？”沈遲沉著嗓子，問出了聲。

他的嗓音低沉而嘶啞，明顯能聽出他的沉痛。他臉上也是痛苦不堪的神情，心口那個位置，始終在痛……

“除了您，暫時沒有任何人。”黎毉生收好沈遲的簽字文件。

沈遲點點頭，沒有做聲。

“沈先生，您進去看一眼吧，這孩子……還挺可愛。”黎毉生低下了頭。

沈遲邁開步子，他往手術室的門口走去。

手術室裡有幾個護士在收拾東西，是的，沒錯，手術台上有一個孩子……

沈遲心口在滴血，他的手緊緊抓住門框的邊緣，恨不得將手指嵌進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