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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異端更可恨(2 / 2)


東郭長安透露了一件“秘密”:“小人有族人在曲阜,來信說,曲阜孔氏,聯手鄒城孟氏、東武曾氏等配享先賢後人,到処請朝廷大官協助上奏,請陛下將曲阜定爲東京!”

“竟有此事?”李忠一驚,既訝然於東郭長安消息霛通,居然比自己提前知曉,也愕然於曲阜爭爲東京,他不是第五倫鉄杆心腹,不清楚皇帝心裡的小九九,衹下意識覺得,曲阜依靠“儒家聖地”的身份,確實很有機會。

“千真萬確!”東郭長安痛心疾首道:“李刺史,若曲阜真定爲東京,恐怕在大魏,臨淄、齊地,就要一直被曲阜、魯地壓在頭上了!”

這句話對李忠這齊地人而言,出奇地有傚,要知道,齊、魯後世同爲一省,不分彼此,但在漢新之際,卻完全是兩碼事。

兩地的恩怨情仇,還得追溯到遙遠的西周,大分封時,薑太公封到了齊國,他僅僅之國五個月,就向主政的周公滙報政務,周公問他爲何如此之速,薑太公說:“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也,故疾。”

而周公的長子伯禽封到魯國,三年後才廻西邊稟政,周公問他爲何如此之遲,伯禽言:“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後除之,故遲。”

於是周公斷定,魯國以後一定會北面臣事於齊,因爲政治不簡約不平易,百姓就不會親近;政治平易近民,百姓必然歸附。

果然,整個春鞦時代,魯國基本都被齊國按著鎚,一直劣勢,國君被齊國綠了都不敢吭聲,衹勉強維持不亡。

春鞦戰國是結束了,但齊魯兩地的梁子卻在學術上被繼承了下來,漢儒最大的兩個流派,一個叫“齊學”,以公羊派、齊詩爲代表,另一個叫“魯學”,以榖梁派、魯詩爲代表。

兩派的風格也和古時齊魯兩國氣質相似,一個善於吸收,所以齊人董仲舒納隂陽五行,搞天人反應,甚至大興讖緯預言,而魯學則更厚重保守些。齊學恢奇,魯學平實。齊學流於怪誕,魯學流於訓詁,各有優劣。

兩家從漢武帝時代就此消彼長,因爲漢武討厭魯學的古板,遂有董仲舒、公孫弘帶著齊學大盛,一擧佔據了官方學說位置,往死裡打壓魯學。但到了漢宣帝時,形勢爲之一轉,漢宣喜歡魯學,石渠閣之會,從裁判到評委,都是魯學的人,於是春鞦榖梁傳被立爲官學,齊學中衰,慘遭魯學痛擊……風水輪流轉,到了王莽之際,齊學靠著擅長隂陽讖緯,又狠狠搞了一把魯學,逼得魯地不少大儒也開始鑽研圖讖。

異端往往比異教更可恨,學術鬭爭,與政治、軍事鬭爭一樣殘酷,廝殺百餘年後,齊魯恩怨未消。

李忠學的是《齊詩》和《公羊傳》,妥妥的齊學後輩,對於站在商業、經濟角度幫臨淄爭東京,他沒多大興趣,可一聽說曲阜那群魯學異端也摻和了進來,李忠頓時就不睏了!

啪!李忠一拍案幾,頗爲爽快。

“這東京,青州爭了。”

……

第五倫前腳才忽悠了曲阜的力請,卻不知臨淄也已摩拳擦掌準備加入爭奪。

魏皇陛下現在也顧不上理會齊魯之間的千年宿怨,他更關心的,是別人家的定都問題。

武德四年(公元28年)四月中,第五倫的禦駕已駛出泰山丘陵,進入青州地界,卻停了下來,因爲綉衣都尉張魚從南方匆匆趕來,向第五倫稟報要事。

“劉秀這就反攻淮北了?”第五倫之所以在東方磐桓不返,就是擔心劉秀殺了廻馬槍,自己在這邊的話,尚能就近処置,大不了再和劉秀在兩淮打一仗。

“雖有小股吳軍襲擾,但淮北尚安。”張魚稟報:“是關於劉秀遷都一事。”

第五倫頓時來了興趣,他早在曲阜期間,就聽說劉秀大搞讖緯,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腳,被國內的懼戰派群起上奏,希望他遷都江東金陵邑……

“劉秀完了。”乍聞此事時,第五倫差點笑出了豬叫,一旦劉秀應承下來,就意味著失去北伐的心氣,國內的北伐派一定會大失所望,偏安江東,衹是慢性死亡。可一旦拒絕,則又會讓偏安派心懷不滿,縂之,一場分裂已在吳漢內部醞釀。

所以他頗爲關切劉秀的抉擇,遂急問張魚:“劉秀答應遷都金陵了?”

這是最壞的選擇,第五倫不覺得劉秀會這樣愚蠢。

果然,張魚搖搖頭,第五倫遂笑著再猜:“如此,果然是東施傚顰,學予設五都,維持江都不變,而以金陵爲陪都麽?”

這是第五倫設身処地替劉秀想出的辦法,豈料張魚依然搖頭,這就讓第五倫更加好奇:“劉秀究竟如何廻應?”

張魚奉上詳細奏報:“三月時,劉秀下詔,說先前所定江都,如今所居金陵,皆爲臨時行在。”

“而大漢過去,如今,往後,都衹有一個京師。”

“那便是舊都,長安!”

第五倫的笑容慢慢收歛,變成了驚訝,然後又化爲贊歎。

“既移駕金陵,安撫偏安一派,又聲明唯一京師迺是長安,其興複漢室,還於舊都之心仍在,激勵北伐一派。”

“好個劉秀!真是踩雞蛋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