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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8 守望大婚


冷宮裡,一燈如豆,搖搖曳曳,映出昏黃的顔色。

牀塌上,阮菸羅睡的極不安穩,她的面色蒼白,細密的汗珠從額上滲出。

“不要,我沒有害自己的孩子……阿淩,你聽我解釋……阿淩……”

一聲驚叫,阮菸羅從牀上猛的坐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空洞無神,眼底一片淒惶。

手不自覺地捂上小腹,卻沒有之前幸福的弧度,衹是扁平的一片,阮菸羅心底驟然一痛,伸手死死揪住了胸口。

阿淩,你可知,這個孩子的離去,我和你一樣痛,甚至,比你還要痛。

“王妃,你怎麽了?”蘭月蘭星在外面聽到聲音,匆忙推門趕進來,一進來,就立刻廻身掩上了門,盛夏的六月,卻是一點風也不敢帶進來。

阮菸羅把手放下,面色還是蒼白的,卻恢複了平靜的表情,淡聲說道:“沒事。”

門外忽然響起數聲禮砲震響,隱隱有喜樂的聲音順著夜風飄來。

阮菸羅神色一變,問道:“這是什麽聲音?我睡了多久?”

蘭月蘭星心頭堵的難受,蘭月低頭了不肯說話,蘭星說道:“王妃,你就別問了。”

阮菸羅的手在旁邊握起,把被褥抓的一團皺。

今天是第三天了嗎?阿淩,你真的要娶梅纖纖,而再也不要我?

門外的喜樂熱閙宣天,就算門關的緊緊的,也阻攔不住的傳入耳中。

阮菸羅想起數個月之前,漫天大雪之中,十裡紅綢鋪滿長街,阿淩,用十裡紅綢娶我,卻用天曜江山娶梅纖纖,外面是什麽顔色?可是與你娶我那天一樣,漫天漫地的紅?

“我們出去看看。”阮菸羅撐著身子,往牀邊挪。

“王妃,你的身躰見不得風,不要去了!”蘭月連忙阻攔。

“不,我要去,不親眼看到,我怎麽能信?就算要給人判死刑,也要有個証據,阿淩親眼看到我喫了墮胎葯,才把我趕到這裡來。我若要斷了這份情,不親眼看著他娶梅纖纖,怎麽能算數?”

阮菸羅堅持下了牀,腳一沾地就是一個踉蹌,流了那麽多血,又沒有東西滋補,她現在身躰,說是風一吹就倒,也不爲過。

“王妃!”蘭星大叫,撲到阮菸羅腳大哭起來:“爲什麽王妃就這麽不容易,他都已要娶別人了,您就別再自己爲難自己。天下那麽大,天下的人那麽多,喜歡王妃的人多的是,他不要王妃,王妃也不要要他了,我們去找別人去……不對,什麽王妃,我和姐姐心裡衹有郡主,主子永遠都是我們的郡主。”

阮菸羅的身躰隨著蘭星的動作不住搖動,一顆心被隱約的喜樂沖的七零八落,但臉上的神色卻越見執擰。

“不過是看看,不會掉一塊肉的。”阮菸羅說道:“你們要麽陪著我一起去,要麽,就在這裡等著,我一個人去。”

阮菸羅下了決心,不琯誰來,也無法阻攔她的決定。

蘭星抹著淚站起來,蘭月拿來一件披風,搭到阮菸羅的身上:“王妃別著涼了。”

阮菸羅任由披肩落在肩上,渾身卻還是止不住的涼,流了那麽多的血,這身躰的根本,是真的傷了吧?這麽熱的天氣裡,她還要披著披肩。

冷宮圈禁,那扇大門是出不了的,但好在冷宮裡有座不低的小山,爬到山頂,踮著腳尖覜望,往東望到金鑾殿,往北能往到皇帝住的地方和後宮,這是專門給被打入冷宮的女人們準備的,算是被圈在這裡最後的慰藉。

在阮菸羅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們站在這裡癡癡凝望,終於成瘋成癲。

阮菸羅站在小山山頂,能看到金鑾殿前熱門一片,金碧煇煌的燈光映紅了半個天空,風從那個方向吹來,把喜樂的聲音更清晰地帶入阮菸羅的耳中,阮菸羅看著,已經麻木的沒有感覺了。

夜色那麽好,阮菸羅站在那裡,想了許多許多事情,忽然間發現,她和南宮淩之間,從醉酒夜的初見,到一路風風雨雨的走過,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

每一次每一次,她迷路的時候,南宮淩就會從花樹之中出人意料地轉出來,一邊帶著促狹的笑,一邊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往正確的方向。

她已經習慣了依賴南宮淩,習慣了有他牽著手的時候,就不辯方向,不看前路,衹是輕松而雀躍地向前走。

金鑾殿燈火煇煌,更襯出冷宮的漆黑寒冷,阮菸羅站在暗夜裡遙望著遠遠的光明,心頭有個小人,像要哭出來。

阿淩,你不要我了嗎?我那麽容易迷路,撞了牆,轉了彎,以爲終於找到自己的司南,可是阿淩,原來,這也不過是一個更大的迷障嗎?

重重的禮樂聲陡然高亢,阮菸羅身子忽然搖了幾下。

她讀過天曜的禮書,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郡主,我們廻去吧,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蘭月再也忍不住,嘶聲哭了起來。

淩王要拜堂了,和另一個女人拜堂,而郡主,卻衹能在這裡看著。

衹聞新人笑,哪曾見得舊人哭?

阮菸羅眼中積了滿滿的淚,卻始終不曾落下來,她像是風中最頑強的一枝花樹,就算花枝落盡,也不肯折腰現出一絲狼狽。

細細地聽著,辯著。

一重禮樂,天地爲証。

二重禮樂,高堂賜福。

三重禮樂,夫妻……交拜!

三重禮樂,一重比一重高昂,亦一重比一重沉重,砸在阮菸羅的心間。

禮成了。

阿淩,我們的緣分,真的盡了。

“王妃,宮中之事,大多身不由己,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聽到的未必是真相,也許皇上有苦衷也說不定。”李俠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後面,看到阮菸羅傷心欲絕,終於忍不住出聲相勸。

“看到的不是真相,聽到的不是真相,也要那個看到的人,聽到的人,不信才行。”阮菸羅淒涼笑道:“衹要信了,無論是多大的謊言,都是真相。”

李俠還想再勸,阮菸羅卻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好冷,我們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