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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1 / 2)





  金不换发脾气,张口就把她上周尿床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小不点儿的自尊心受到十万点暴击,受不了了,嘴一咧,哭了:“噢,我不要睬你了!我要去找我妈妈——”

  第131章 paradise

  小不点儿自尊心受到伤害,气到西瓜也不要吃了,哭着爬上床,又哭着入睡。金不换坐在饭桌边上,慢慢吃西瓜,细细追问金老太这一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金老太最好她明白家里现在的处境,除了背地里拾掇和逼迫美娣将小二郎过继给阿三头夫妇两个做养女这件事情以外,其余的都添油加醋的说了。

  当晚,一夜噩梦,都没怎么睡好。明明是八月天,手脚却都冰凉的受不了,不是为那八十万的金额,也不是单纯为被追债这一件事情,而是出于深陷泥沼一样的环境中却无法自拔的无力与压抑,一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坠入深渊却无可奈何、无处遁逃的恐惧与绝望。

  想摆脱这种境况,方法肯定有,钱她也许能借的到,但于金家而言,钱只能解得了一时之忧,而金家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与已写入基因中的不幸,有再多钱,都拯救不了。

  这个时候,她宁愿自己是无知无觉的一株草一棵树,哪怕是做窗户台上那一半干枯的仙人掌,也比生而为金家人要开心自在一点。

  煎熬一夜,期待一夜,折磨一夜,胡思乱想一夜。第二天早早起床,收拾打扮好,也到了约定的时间。到弄堂口,预约的车子正好开到。上车后,司机跟她确认行程:“去徐家汇?”

  她讲对,为保险起见,把手机信息翻出来给司机看,司机看了下,讲:“对,在港汇恒隆广场那附近。”

  半小时后,快车开到港汇恒隆广场附近的一所高档住宅小区门口,司机车子还没停稳,她都已经看到等在门口的赵天启了。

  见他快步上来帮自己拉车门,想起从前在他家拖地刷马桶还要被挑剔的待遇,实在想不通现在的自己有何德何能,让他如此殷勤,一时之间,倒有些受宠若惊。

  赵天启胳膊下夹着一个小皮包,快步跑来,帮她拉开车门,她下车,两人对曾经的工作伙伴互相打量了两眼,发现彼此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她脸色暗沉,透着连浓妆都掩饰不了的疲惫,而他除了没有休息好的黯淡肤色以外,还受了伤,额头上颧骨上的皮肤有青有紫,严重的地方,连脸带脖子,总共贴了邦迪两三根。对此,他解释说是晚上摸黑去厨房倒水绊倒,不小心摔出来的。

  她假装看不见他耳后的皮肉伤,指着车子拐进来的方向,讲:“刚刚来时看见一家咖啡馆。”

  赵天启左右看看,不无警惕说:“还是去我家吧,外面说话不太方便。”

  早在女团混时,她就知道经纪人赵天启头脑极其活络,极其会赚钱,但对于他在徐家汇这种中心地段都购有房产时,仍然小小的吃了一惊。

  他家住在26楼,在上升的电梯间里,她看见镜子,习惯性的照了下,理了理头发,赵天启可能是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加以指责:“身形保持的还可以,但皮肤不行,一看就没有好好保养,黑了,而且有水肿,是没休息好还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只要醒着就敷面膜吗,褪黑素每天都在吃?”

  她好笑:“我们普通小白领,有这个必要吗?”

  到26楼,他取出钥匙,开门入内。她换拖鞋时,随意一眼扫过去,发现他这间公寓房间的面积不是很大,但装修颇精致,四面墙壁刷成淡蓝色,偶尔点缀以金色装饰品。一点点金色,就营造出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来,品味很是不俗,不过整体过于干净,没什么生活气息,显得冷清了些,正对着客厅的卧室门没有关,能看见里面一张巨大的蛋形贝壳床,相较于简约的房间装修风格,镶金床垫也好贝壳造型的床顶也罢,都显得过于浮夸。

  想起以前听团里的女孩子们说起过,据说伊拉的一手好皮条,服务十二万分周到,会为手上的vip客户们提供幽会场所,云云。蛋形贝壳床瞄到一眼,想起关于他的那些林林总总的传言,赶紧别过脸去,不再去看那个方向。

  赵天启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问她要喝些什么,家里什么都有。这些都是从前在杭州从未有过的待遇,殷勤客气到令她诧异。

  她要的是矿泉水,他却用托盘端来一套优雅纤美的玻璃器皿及一壶清酒出来,说:“这套广田蛸子清酒器是最近朋友那里刚收到的礼物,还没用过,难得你来,我们好好聊聊天。大吟酿是我前阵子从久光买到的,很适合在家小酌,度数很低,不会上头。”

  她说好,没有推辞。此人热爱孔方兄,全身心都扑在拉皮条这一事业上,对浸猪笼的勾当一点兴趣都没有,因此孤男寡女相处一屋,与他喝点小酒什么的,全然不在话下。

  二人相对坐下,他亲自为她斟一杯冰镇过的清酒。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忙欠身道谢。

  清酒斟好,他和她碰了碰杯,一杯大吟酿一口倒进喉咙口,问她:“怎么会想到我?”

  她直言不讳:“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任何人。”反问他,“你现在怎么会在上海?”

  “今年初就来上海了,在这边和朋友投资了一家夜总会,现在是杭州上海两地跑,哪里忙去哪里。”

  她默然。

  他问:“小白领不想做了?为什么?”

  她轻轻叹气,杯中清酒小小的抿一口,冰凉清爽,有些微的甜与酸涩,回味悠远,就像过去这几个月里所做的美梦。

  “不做就不做了,那种工作你去做,简直是暴殄天物,白瞎了你妈做了八辈子好事才给你积到的这张脸。”

  她默默喝自己的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他酒喝的急又猛,度数低的酒,也有点上了头,感慨良多的样子,继续讲:“一张桌子后面坐到退休,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一辈子就在枯燥无味的重复劳动中over了,简直白活一世。”

  她“嗤”的一下,似是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所以呢?”

  “所以小白领做久了,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斤斤计较、购物前必先四处比价的习惯,每天中午以外卖拉面或是盖浇饭果腹,大概在三十岁出头的时候,某一天你发现自己变成水桶腰,同时脊椎肩颈也或多或少的出了一点问题。这个时候你大概率在家人的催促下已经找了个家境小康但各方面都普通的让人心酸的老公。有了老公,必然要生孩子,几个月产假结束,你公婆怕你给儿子增添负担,于是催着你去上班。你上班干活,看老板脸色;下班奶孩子,拖地板,继续看婆婆脸色,你怕惹她不高兴,她拍拍屁股走人,这样你的孩子就没有人来带了。

  “差不多四十岁的时候,一不小心,你发现自己胸部下垂,肌肉老化,要命的是,因为久坐,你极有可能长了痔疮。但你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自恋自爱,实际上你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因为你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外,其余时间还要用来洗衣做饭,照顾家人的衣食住行。你周末的娱乐活动是去菜场挑便宜小菜,以及超市里去和人家争抢打折促销商品,你会为了买到特价厕纸而沾沾自喜,也会为了不够斤两的鱼虾和摊贩吵到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你已经不太敢去商场里面楼层较高的女装柜台逛了,因为你怕自己毛喇喇的手会把人家高档面料刮伤。当然,人家店员看见你的尊容和神态,对你肯定也没有好脸色,搞不好还会凶巴巴。然后不知不觉,你到了退休年龄,你很想和小区里的老姐妹们跳跳广场舞,但是还有孙子等着你去带。你只有在打扫卫生翻出年轻时的照片时困惑那么一小会:我年轻时也曾貌美如花,这一辈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子呢?”

  她惊诧于这个从前永远都笑眯眯的前经纪人的毒舌:“你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太偏激了?”

  平淡可能平淡了点,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说的那样惨,开心的小白领,她就认识一大片。

  “我的见解就是,生命在好不在长。以前还在杭州时我就对你说过要看得开点,活得洒脱点,人也会轻松点,奈何人家言之凿凿,你却总是听之藐藐。”

  她喝着自己的酒,听他说着。

  他说:“这种平淡生活真是你想要的吗,做得开心吗,开心为什么还想要复出?哦,我忘了,原来小白领薪水太少,不够开销。到手能拿到一万吗?不会连一万都拿不到吧?”对她身上连衣裙看了看,再把她挂在椅背上的小包拉过来瞅了瞅,“香奈儿和fendi,拿这点薪水,还要维持以前的排面,日子过得很苦吧?想到自己一天天老去,却一无所成,一无所有,心里很恐慌吧?”

  被他说中大半心事,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只有恍然大悟。她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何自见到戴蒙后,始终开心不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嫉妒与不甘。

  对戴蒙的嫉妒如同一团火苗,日夜焚烧心田,而不甘情绪日夜递增,强烈到差不多无法自持的地步,所以她才不开心。

  突然被人点明,说破,内心反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与释然,郑重拜托他:“请帮我回去,我要复出,搏上一把。”

  “复出没问题,工作也有,当然目前顶级资源可能拿不到,但我人脉摆在那里,曝光机会不会少。没有名气不要紧,有颜就行,只要美貌还在,就有翻身的资本,现在这个时代,做艺人最要紧的是什么?就是颜值和曝光率。”

  “那么……”

  “不过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